近日，全球港航物流業專業碳排放追蹤及分析機構 VesselBot 發布的《2025 年一季度海洋排放及溫室效應研究報告》，如同一記警鐘，再次將全球港航業的環境污染問題拉至聚光燈下。這份報告不僅揭示了各港口在溫室氣體排放方面的嚴峻現實，還深入探討了背后復雜的影響因素，以及行業面臨的可持續發展挑戰。

上海港登頂排放量榜首，排放謎團待解

在這份報告所呈現的全球港口污染版圖中，中國上海港格外醒目。2025 年一季度，上海港以 14 萬噸的單季度排放量超越新加坡，成為全球污染總量最嚴重的港口。這一數據令人咋舌，更引人深思的是，上海港處理的靠泊船舶數量比新加坡少，卻有著更高的排放量，這表明船舶數量并非決定排放水平的唯一因素，甚至不是關鍵因素。

一直以來，上海港在全球航運體系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作為全球貨物吞吐量和集裝箱吞吐量最大的港口之一，其繁忙程度可見一斑。近年來，上海港也在積極推進綠色港口建設，在岸電設施建設、新能源船舶應用等方面均有布局。上海港集裝箱碼頭岸電設施已實現全覆蓋，2024 年一季度船舶使用岸電 2.5 萬艘次，同比增長 4 倍。然而，即便如此，上海港的排放量仍居高不下，這背后或許反映出岸電使用率有待提升、新能源發展投入亟需加碼等深層次問題。例如，雖然岸電設施普及，但船舶靠岸時真正使用岸電的比例可能并不高，部分船舶可能因技術適配問題、成本考量等因素，依舊依賴船上的燃油發動機供電，從而持續產生大量排放。

全球港口溫室氣體排放攀升，擁堵與低效成 “元兇”

VesselBot 的研究還指出，盡管全球主要港口在技術進步和可持續性投資方面不斷發力，溫室氣體（GHG）排放量卻仍在持續上升。港口擁堵和低效運營被認為是罪魁禍首。報告顯示，美國港口在 2025 年 1 月和 2 月報告了最高的擁堵水平，這主要是由于新的關稅實施前提前進行的航運所推動。

當港口擁堵時，船舶在港外等待的時間大幅增加。為了維持船舶設備運轉、保障船員生活等需求，船舶發動機不得不持續運行，這無疑會消耗大量燃油，進而產生大量溫室氣體和空氣污染物。據估算，船舶在錨地等待時，每小時的燃油消耗可達數百升甚至更多，由此帶來的排放增長不容小覷。而且，低效運營還體現在港口作業流程繁瑣、設備老化、調度不合理等方面。老舊的裝卸設備能耗高、效率低，貨物裝卸時間延長，間接增加了船舶在港時間和燃油消耗。不合理的調度可能導致船舶在港內頻繁移動、等待泊位，進一步加劇了排放問題。

港口排放影響因素復雜，多維度關聯顯著

VesselBot 的研究進一步量化了一系列影響港口排放水平的復雜因素。港口形狀、碼頭可用性、船舶停泊時間和閑置期間發動機利用率等，都對排放有著顯著影響，其作用甚至超過了船舶數量本身。

以港口形狀為例，一些不規則形狀的港口可能限制船舶的進出效率，導致船舶在進出港過程中需要頻繁調整航向、速度，增加了燃油消耗和排放。碼頭可用性不足時，船舶不得不長時間等待合適的碼頭停靠，期間發動機持續運轉，排放自然增多。船舶停泊時間越長，其輔助發動機為維持基本功能運行的時間就越長，排放也就越高。而在閑置期間，若發動機利用率不合理，如為了保持設備熱機狀態過度空轉，也會造成不必要的能源浪費和排放增加。香港科技大學此前的研究也表明，更高效協同的港口運營可以挽救更多生命，從側面反映出優化港口運營對減少排放、改善環境的重要性。

航運污染事故頻發，海洋生態雪上加霜

除了日常運營帶來的排放問題，今年以來全球航運業還發生了多起嚴重污染事故。2025 年 3 月，MSC 運營的集裝箱船 MSC Houston V 輪在葡萄牙海岸附近遭遇風暴，部分貨物丟失，至少 15 個集裝箱落水，眾多集裝箱受損或懸掛在右舷。同月，極端大霧導致集裝箱船 Solong 與油輪 Stena Immaculate 相撞，大量噴氣燃料泄漏到海中，塑料小顆粒進入水中，對海洋生態環境造成了嚴重威脅。

這些污染事故不僅直接導致大量污染物進入海洋，破壞海洋生態系統，還會對沿海地區的漁業、旅游業等相關產業造成巨大沖擊。泄漏的燃油會在海面形成油膜，阻礙氧氣溶解，影響海洋生物的呼吸和生存；塑料顆粒被野生動物吞食后，可能導致其腸道堵塞、營養不良甚至死亡。漁業資源受損將直接影響漁民的生計，而海洋環境惡化也會使沿海旅游景點失去吸引力，影響當地經濟發展。

岸電推廣成共識，綠色轉型任重道遠

面對日益嚴峻的港航業污染問題，推廣岸電成為行業共識。VesselBot 的報告大力支持岸電的使用，即停泊船只接入當地電網并關閉輔助發動機，這能有效減少燃燒化石燃料帶來的溫室氣體和空氣污染物排放。總部位于華盛頓特區的非政府組織國際清潔交通委員會（ICCT）發布的研究也顯示，在美國，若沒有岸電，2019 年停泊船只排放了約 27,000 噸的復合空氣污染物（NOX、SOX 和 PM10）和超過 140 萬噸的 CO2。

然而，岸電的推廣并非一帆風順。在技術層面，不同船舶與岸電設施的適配性存在差異，部分老舊船舶可能需要進行改造才能接入岸電，這增加了船舶運營方的成本。從基礎設施建設角度看，并非所有港口都配備了完善的岸電設施，尤其是一些發展中國家的港口，岸電建設滯后。而且，岸電使用的成本核算、電費定價等經濟因素也會影響船舶運營方的積極性。若岸電使用成本過高，船舶運營方可能會選擇繼續使用船上燃油發電。

VesselBot 的這份報告為全球港航業的污染現狀勾勒出了一幅清晰卻不容樂觀的圖景。從上海港的排放困境到全球港口溫室氣體的持續攀升，從復雜的排放影響因素到頻發的污染事故，以及岸電推廣面臨的重重挑戰，都表明港航業的綠色轉型之路任重道遠。這需要政府、港口運營方、船舶企業以及相關國際組織攜手合作，在政策制定、技術創新、基礎設施建設和行業規范等多方面共同發力，才能逐步實現港航業的可持續發展，守護好地球的藍色家園。